莫哈维的瞎

正文

“吴邪哥，你看看，你的玉照。”

霍秀秀快把手机戳到人眼睛上，吴邪拿手虚虚拦了下，没拦住，只好拿过来看。脸色骤变，挑了挑眉。

“怎么还有他？”

吴邪点着手机屏幕，上面有两个人，一个是他自己，还有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智能设备上的人，倒不是因为年代久，而是不易捕捉。

是张起灵。

除此之外，两个人并不是正常的照相姿势，没有傻兮兮的笑容以及凸显表现力的小动作，甚至人像还有点糊。他的脑袋靠着张起灵的颈窝，张起灵怀抱着他，侧对着镜头，看不见正脸，甚至白晃晃的侧脸也被隐藏在窗帘遮蔽的黑暗中，给人一种看不到天光的压抑感。

记忆中张起灵从没抱过他，甚至肢体接触都是少数，就那么几次还是在吓破了胆的时候，搞得像突袭，事后自己迷迷糊糊，没太大的感觉。看着这幅场景，自然百思不得其解，吴邪抬手敲了敲抽了三分之二的烟头。

霍秀秀于是回忆，那日她在吴邪的古董铺子里，度假一样过了人生中鲜少有的安逸日子。张起灵刚失忆没多久，胖子虽说人在北京，可也隔三差五过来陪着人一块儿找记忆。如果吴邪回想，那段时间给他带来的倒不仅仅是焦头烂额的奔忙，更多的，所有人都能安稳，甚至坐一起聊天。

“一天我无聊，想去西湖转几圈，半路又不想去了，索性回来，然后……”霍秀秀抬起小脸，眼神灵动而狡黠地闪动，“你猜我看到什么？”

吴邪无奈：“我猜别的事情能有转机吗？”

霍秀秀同情他：“没别的了，张起灵他确实抱着你。”

吴邪：“……”

霍秀秀笑了笑。

“我倒不希望这件事有转机。”


空气很差，周遭像是笼着一层淡蓝的烟雾，霍秀秀向西边望过去，低矮的山脉重叠处已经被染上红光，远看像是被人降下稀薄的暗影。原本就压抑，现在更郁闷了。霍秀秀叹口气往回走。

铺子这个时候关门，她拿钥匙转来转去，好不容易开锁走进去，在一楼气沉丹田地向楼上嘶吼，吴邪哥，晚饭吃什么？没人回答。行吧，霍秀秀想，她走的时候吴邪睡觉，现在还没醒。她自己百无聊赖，沉着气在电脑前坐了会儿，灵光乍现，摸出小小的粉色手机，蹑手蹑脚地朝楼梯走去。

霍秀秀本意只是想拍一张她吴邪哥的睡颜照，没别的，但她走上去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，反应一瞬间便贴着墙根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声。张起灵似乎是向她那里瞥了一眼，复而牢牢锢住怀里的人。

吴邪是昏迷状态，因为他脚下不稳，身体在向下滑。霍秀秀害怕，她见识过那小哥的功夫，如果他想做些什么，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。

她只有一个办法，就是呼救，打电话给胖子。

这时候张起灵却抬手揉了揉怀里人的脖子，霍秀秀奇怪地盯着，忽然想起她胖叔给她讲过的一些事情，黄汤下肚，拍着桌子说他兄弟张小哥厉害得很，逮着人往后脖子一按，包人晕个痛快。霍秀秀顿时思维乱成一团麻线，很明显了，张起灵按晕了吴邪，现在正帮人揉那处可能被他按疼了的地方，她一时也不知道个中缘由，直到张起灵把吴邪在自己眼前摆正，搂住人的肩膀，两个人像双方领导会晤一样正经地抱了会儿，随即张起灵一把将人拽到自己怀里，力道很大，吴邪身上的白衬衫起了褶子，可始作俑者这时候却表现得像个不知餍足的孩子，固执地收紧胳膊，一只手掌在人的脊背上缓慢地滑动，单纯地看着有些情色的意味，放在张起灵身上却无端生出深情款款。霍秀秀被这幅场面震住，本有的想法消散尽，复而浮现新的意识，结合胖子说的几句话以及女人比他人多一窍的心思，她很快便得出推论。

霍秀秀视力很好，张起灵看似发狠地拥着怀里人，力道却留给自己。他裸露在空气里的一截胳膊青筋盘附，关节处被勒成青白色，嘴唇抿着，似乎也是被咬着，隐约可见一点血色。张起灵的眼睛虽然黑沉，但十足明亮，从霍秀秀的角度看过去，他凝视吴邪的目光里藏着迫切而柔软的黑色光辉，尽管像大海里濒死而绝望的人。

霍秀秀没讲起那么多，她只是简单阐述，心里被揪起一块。可惜不是动图。

吴邪闻言一愣：“动图？”

他抱着……那个时候，张起灵在发抖，吴邪哥，你见过他发抖吗？

见过。

吴邪没说话，把余下的烟叼进嘴里，摇了摇头。见过，但不应该是那个时候。

两个人约好似的不说话，霍秀秀在手机上扒拉过来扒拉过去，开口道，你还记得棒棒糖吗？

吴邪当然知道，毕竟那么多年他只吃过那么一次。霍秀秀话音刚落，他就回答，哦，就是你给我的那个。话出口自个儿就沉默了，吴邪又补充道，不会是他给我的吧。

可歌可泣，张小哥多年的付出可算被人知道了。霍秀秀用调笑的语气揶揄道。

是啊。吴邪半真半假地感叹，突然转头看向霍秀秀。

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儿，人会对自己爱上一个人的那一瞬间感觉特别深刻。有些人从暖气房里出来，被沾满雪水的一双手摸上脸颊，如果在那一刻萌发爱意，他就会进而爱上附加的温差，相应地，在往后的生活，这种感觉不再只局限于温度，他会爱上所有的落差感，比方说若即若离，恋爱与失恋，甚至窒息时在生存与死亡之间的反复跃动。

吴邪顿了顿，明白了吗？

霍秀秀眨了眨眼，笑了。

“那些棒棒糖，张小哥还有机会收到你的亲自感谢，对吗？”

吴邪也笑，当然。


只有抱着自己最珍重的人时，才会连一个拥抱都会颤颤巍巍。霍秀秀偶尔翻着那张照片——或许压抑着的爱意迸发弥漫火的意味，把理智与警觉烧得灰飞烟灭，她按下拍摄键的一瞬间，张起灵丝毫没有察觉。再后来，他又买了棒棒糖，而一切只因为吴邪随口提了一句，霍秀秀正要为张起灵的坦诚松一口气，结果人又要她送过去。

所谓的爱已无足轻重，张起灵只想对他好。

或许是既定的走向让他们之间毫无结果，索性将因爱而生所有死别生离的痛苦扼杀在摇篮里。

吴邪太疲惫，霍秀秀需要帮他找到一个理由，可以让他坚持下来的理由。不曾想吴邪早就心知肚明。

“你把他接回来了，我能把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吗？”

霍秀秀把照片放大又缩小，眼睛里充满渴求。

吴邪把烟头掐灭按在沙里：“可以啊。”

哎呀，霍秀秀无声地笑，我得想个配文。

吴邪抬头望向远处沙丘之上将落的夕阳：“你就说，我搞到真的了。”

还有一年。

END

一个沙海的畅想
ps：镇魂表情包真的是灵感源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