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哈维的瞎

——烟火气与烟火气之间，多了个男朋友

正文

胖子说要带他旅游，放飞心情，也不知哪儿来的穷山僻壤，青山绿水不见得几分别样的姿色，比不上吴邪退休前看的，更比不上退休后看的。
更不靠谱的，导游胖同志遛了一圈就要打道回宾馆，说是老腿跑不动一天的路，吴邪对此嗤之以鼻，他知道这老小子一早就没做好工作，去了这么个高德都发现不了餐饮美食街的地方，心一虚趁早溜。
还有，几天下来仨人都住同一个房，有些个人问题不好当张起灵的面儿解决。
都懂，都懂。

吴邪存着在周遭再逛几圈的意思，为了遂胖子的愿，轻声问张起灵的意见，后者不出所料点了头，说这边有条街，有吃的。
他附和，行啊，我们去那边吃饭，不给胖子带。说罢自己笑了两声，回头看天边。先前一道黑线停在地平线，此时已凝成黑团，鎏金的光被拢住，夜色开始弥天而下。

“你怎么知道那边是卖吃的？”吴邪低头走路一戳一戳地玩弄手机，“我搜不到。”
闻到的。张起灵言简意赅。
吴邪抬头看向张起灵，笑了笑，说，那你鼻子挺灵的。
比小满哥还灵。他估算了下位置，暗自在心里说。

夕照还没完全消散，两个人就踱步到目的地。吴邪摸了下鼻子，想哎这地方很奇怪啊，星爸爸对面是小吃一条街，麻辣烫烤冷面铁板鱿鱼烟火缭绕，空气里还飘着西方舞曲慵懒的音调。
俨然一副文化建设半吊子的场面。

张起灵不管这个，径直走到一家关东煮小摊，他记得是吴邪在雨村心心念念要吃的。吴邪跟了过来，果不其然一看招牌，眼睛都亮了。
“你有钱嘛。”吴邪笑着怪了他一句，张起灵喜欢他这笑，好像占了人便宜一样的小精明，也就静静地看着。

番茄还是辣酱？推车后面是个姑娘，估摸是受了面前两人颜值加成的影响，北方口音也变得温软。
要辣的。吴邪接了句，眼神示意张起灵回答，转而低头掏钱。
番茄。张起灵说。
姑娘弯起嘴角，认真地将刚点过的装起来涂好酱，一绺柔顺的头发贴在侧脸，安静得让人晃神。
张起灵想，吴邪躺沙发上睡午觉的时候也是这种神情，一辈子的心满意足都融进去似的。

“拿好喽！”
吴邪道了声谢，钱递过去，接着伸手拿他那份辣酱，不料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步，干净利落地将他那份抢了过来。
吴邪愣了下，转脸与张起灵无奈对视，叹了口气把番茄份拿过来，自嘲道，呦，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。话罢突然自个儿乐了起来，咧开的笑，三分惬意七分揶揄。
也难怪，张起灵紧紧揣着装关东煮的塑料杯子，两只手捧着，模样像极藏着糖怕被人发现的小孩子似的，可配上那面无表情的神态，就无端生出几分滑稽。

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呆愣一番，也不尴尬，搁马路牙子找了块干净地儿就地蹲下，俩人动作如出一辙，跟夜里翻墙逃晚自习的高中生一样，路边儿一人拿着碗吃食，恍恍惚惚的灯光下偷摸着谈朋友。

唔，现在几点了？
吴邪吧唧吧唧吃了几根，看张起灵没有回答的意思，自己空出一只手掏裤兜里的手机，他今天穿的藏蓝色长款条纹衬衫，衣摆过长，只好掀起一段掖在腰侧，这才别别扭扭地拿出来。
张起灵作专心吃饭状，实则余光盯着吴邪挪不开，他觉得这扮样实在好看，一不小心就跟了时代潮流的审美趣味。
看那衫上竖着的一条条纹路，码在一块儿，他就关在这藏蓝的铁笼子里。

介时吴邪突然咦了一声，张起灵顺势看过去，光亮的手机屏幕伫立着一位美人儿，估计是哪的女星。
这胖子，又偷玩我手机了。吴邪笑骂了句，细白的手指往左滑，赫然又是位美人儿，这架势是要弄得像翻牌一样。张起灵看得皱眉，尤其在吴邪随后娴熟地点了支烟，抽动的火星在夜里跳动，他只想熄灭。
“来，小哥，”吴邪往他这里挪了挪，手机举过来，“你觉得哪个好看？”
不出意外，吴邪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逗弄他的机会。

张起灵感觉到，他的肩膀正挨着吴邪的肩膀，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。他们的影子，在地上厮磨。
有些心思是靡靡春雨后地表之下黑油油的生命，虽然默默无闻，但总归是在那儿蛰伏着的，而且有勃发的趋势。
他偏过脸，看一团混白的烟。
雾里看花，水中望月，隔帘观倩影，他张起灵都没有过，也不知是没这个福分，还是本人脑袋没搭这根筋，不过他一点也不遗憾。
烟气是肺叶灼烧的泪，层层腾高，阵阵远去，郁勃的云气像山一般訇然倾圮。张起灵下意识摸了摸左脸，有一些潮湿的灰渍。
吴邪是典型的南方人样貌，光是看着就让人没脾气，阴影下眼睛湿漉漉黑亮亮的，像啮草的驯良小兽。他笑，仿佛是从时隔好久的某个抽屉深处掏出来的，亲昵而令人眷恋，和着懒懒散散夹着烟的动作，眯着眼睛的样子也让人心痒。

“别抽了。”
张起灵下意识说。
吴邪身形一僵，但很快又放松起来，脸上若无其事。
“生老病死不差这一口。”
这哪是一口，是一根。

张起灵没说什么，看着眼前划过的一个个美丽的脸蛋不动声色，他怀疑，如果自己真的这么选出来，吴邪很可能二话不说照着标准给自己介绍这么一位来。
他看了好久，久到吴邪手指发酸，说，我觉得你还行。
吴邪没听清楚似的“啊”了一声，两边都没再说话。

街上是有点脏，塑料袋塑料盒卷着灰尘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栽，被匆匆的行人一人一脚不知踢到了哪儿。天是人间气息地黑，周遭尽是万家灯火的味道。

哎，这酱可真多。吴邪埋怨道，问小哥，你有纸吗？
张起灵看了看吴邪拎着番茄酱的指尖，说，我有。
他捉住他的手腕，轻轻对着那手指吮了吮，果真把不小心沾上的酱除得一干二净。
吴邪飞快地四下观望，脸色像番茄酱一样。
你大爷。他小声地骂，忿忿拍了把张起灵的后腰，撒娇一样的力道。

这时候两个人吃的差不多了，吴邪起身想找个垃圾桶，张起灵也跟着站起来，好心拍了拍吴邪衣服上沾上的灰。
“干嘛呢，这么快就要耍流氓。”吴邪斜瞄他一眼。
并没有，就是沾上灰的位置有点尴尬。张起灵有些好笑，这糟心孩子，还好是栽他手里，之前么多的小动作都能被人大大咧咧囫囵而过，岂不准被占了多少便宜了。

“附近有个如家。”
吴邪刚打开地图，闻言一愣，转而咳了一声，嘟哝着“急什么急”，从兜里摸出盒烟倒一支叼在嘴里。
以后跟了我，我不会让你抽烟。张起灵开口道。
行吧。
吴邪叹了口气，把烟丢进旁边垃圾桶。
生老病死不差这一口。

FIN.